第二章 巨变
沃朗德紧盯着的那块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点蓝光。
紧急避难室里的人们都紧紧地盯着那块屏幕，屏住呼吸，等待着那个不确定的未来。扬声器里，外面的人们也都停止了骚动与恐慌，齐齐地望着那个本应该是太阳的位置。那是那一点点蓝光的所在地。所有人都在等着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，落针可闻。
一滴滴的汗水从沃朗德的手背流下来。
那点蓝光佁然不动，像是在与人们僵持着。沃朗德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汗，流得更加厉害了。
忽然，那点蓝光后面像是出现了一大堆的手下。它们也都是统一的蓝色，不过光芒比他们的首领更加微弱。一点，一点，再一点。最后天空中竟密布着那些诡谲的蓝色光芒。
人们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景象，开始恐慌起来。有人从宕机的状态恢复过来，开始尖叫着朝自己的家中跑去。以这一声尖叫为信号，人们开始四散溃逃。目的地不明，只是逃着，凭借着对于未知的恐惧逃着。
那点蓝光像是看见这番景象似的，开始狞笑。把自己撕裂开来，形成一个蓝色的光圈，光圈中间是无尽的黑暗，比起那夜似乎都还要黑一点。而且那黑暗朝里面涌动着，像是在吮吸着什么。
简直像极了……黑洞。
然后，有什么，开始从那“黑洞”里坠落。坠落到这片正在努力从第一次高等战争的阴影下面恢复的土地。
那些手下的的蓝光纷纷效仿，开始撕裂自己，吐出些什么。
不同的是，那些“黑洞”的尺径不大，不如说，远小于他们的首领。而且，有的不明物体刚从那“黑洞”里出来就爆裂开来，像一团四散的烟火，然而他们并不像烟火那样还有残渣掉下来，而是爆裂开来就散在大气里消失不见了，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。还有的，从那“黑洞”里掉出来就变成了一团火焰砸向大地。像是微型彗星落到地球上了一般。还有的，掉出来就发出炽热的白光，耀得人张不开眼睛。
无数的未知物体，从天空往下掉，宛如瀑布一样。加上那些爆裂开来的，变成火焰的，发出耀眼白光的，一切的一切，像极了，上天赐予人类的一场黑色狂欢。
人们从未这么绝望过，就连在死伤超过全球一半的第一次高等战争里面也没有这样绝望。
人们见过核武器爆炸撼动板块的情形。
人们见过生物武器下高等动物是如何的脆弱。
人们见过海啸淹没城市的恐怖。
但是没见过这般。对于未知的恐惧才是对于人们的最大绝望。
沃朗德此时却没有那般陷入黑暗不可自拔，而是大脑飞速运转起来。拼命思考着这一切的原因和可能的对策。
避难室里的那些研究员再怎么崇尚科学，终究也是一个个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人类。开始有人哭闹，有人叫喊，有人抱在一团。
沃朗德没有管他们。只是运转着。眉头紧皱，双手抱臂，低头冥思。他此时已经听不见外界的一切声音了。
黑色狂欢仍在继续。
沃朗德旁边的一个心腹研究员见他这副样子，心里有了底。他的这个样子已经看过无数次了。于是他开始安抚一众研究员，并要求他们噤声。
“凭什么！最后的时间了不能让我发泄吗？！谁知道未来会是什么鬼样子！”
……
但当那个心腹指向沃朗德时，每一个人都闭嘴了。
那时的沃朗德仍只在低头静静冥思，身边没有任何人。但是气场无比强大。那才是一个真正探索未知道路的科学家的影子。
有的人仿佛从他身上看见了斐波拉契，门捷列夫，凯库勒等一大众前辈科学家的影子，又想到了把科研当成糊口工具的自己，开始羞愧起来。
其他人安静下来的原因不一而足。他们都在静静等待沃朗德的话语。
此时的沃朗德有着让人安心无比的气场。
那个心腹笑了笑，自己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。
沃朗德飞速思考着。
等等……
沃朗德又一次看向了那块显示屏，正巧看见了有从黑洞里掉下去后形成一条带颜色轨迹的东西，那轨迹越来越小，直到最后还没落地时便已消失殆尽。
“赌一把吧，如果没错的话，”他这样想道，然后转过身对所有研究员说道，“诸位，带上你们身边所有能防身的东西，接待那些到避难室里来的难民。最后，愿意跟我一起外出救别人的，带上所有剧毒，强腐蚀性，易燃易爆的东西。祝各位好运。”他的语气无比坚定与冷静。
有研究员听到他后面的关键词，敏锐地看了一下显示屏。
明白了。
沃朗德说完就出去了，眼神如寒冰。
然后有两三个研究员跟了出去，接着，一个又一个……快出去接近一半的时候，有人自发地阻止了接下来想要出去的人。然后发号施令，搜索防身的东西，接待难民。
沃朗德拿上一把斧头就出去了，虽说他平时没有怎么锻炼，但身为男性，最基本的攻击性和力量型还是有的。出门后他就不知去向了。
出去救人的一众研究员们在看见人们溃散而逃，根本没人听他们讲话的时候，心都凉了半截。更有甚者，一把把其中有的成员推搡在地上，然后继续夺路而逃。人性在此时表现得淋漓尽致。他们能做的，就只有将那些在地上哭闹，或是被疯狂逃亡的父母所遗弃的孩子们抱到研究所里了。
有的人出去之后，看见没有人愿意接受救助，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。
有的人回来之后，身上伤痕累累，那是踩踏之下的幸存者。
有的人回来之后，身上沾满了血污，他身上发生了什么，没有人去问。
“沃博士呢？”有人突然惊醒。回顾四周。
“不知道啊，没有看见。”
……
这一干研究员们自己也慌了起来，没了沃博士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。就算有人提出下一步行动计划，也没有威信力去实施。这时候就真的是群龙无首了。人群又开始骚动。有人开始想沃朗德那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，但他们没有办法做到，那一丝丝恐慌和焦虑总还是在挥舞着，打断他们。
有人注意到那显示屏中“黑洞”们的密度已经远远不如以前了。甚至有的地方被清除一小块，发出了微微的光芒，如往常一样由太阳光弥散在天空里。像是……乘凉时往上望去那被树叶划得斑驳的小块光线。
“我回来了，情况怎么样？”沃朗德扶着一个女人出现了。他身上也是满身血污，像是被墨水泼过似的。而他身边的女人膝盖在微微颤抖像是马上快要坚持不住了一般。
有人依稀认出来了，那是沃朗德的母亲。
“还没有调查。”有人说。
“看一下身边一起出去的，有多少人没有在场。”沃朗德安顿好他的母亲后，冷静地发出指令。
“统计出来了，有两个人没有回来。出去的人当中有许多人轻伤，没有重伤。救回来的大多数是孩子和丧失行动力的人。”
“嗯……”沃朗德又开始低头沉思。
那个心腹打断了他，指了指显示屏：“或许对你有点帮助。”
“谢谢。”他盯着显示屏，双手撑着桌面。一言不发。
这时候有许多人陆陆续续到了研究所，他们并不是研究员们，而大多是他们的亲人。这些冲破一切阻拦来到他们身边的人，与他们哭着抱在了一起。
“这里很安全。”有人上前同沃朗德的母亲搭话。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，只是说了这句话之后静静地坐在她身边。
一切喧闹都屏蔽在沃朗德的思考之外。
但是就算是他，现在也想不出来什么方法了。眼前情况太复杂，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。现在的他完全被他母亲之前面对的那头，四眼半人高的丑陋怪物所震撼。这一切已经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了。
他脑中想着这些，然后注意到了显示屏上也出现了那种怪物，走在大街上，大摇大摆，像是在炫耀一样。
他忽然觉得有点恐惧。
他的信仰现在已经命悬一线了吧。
然后，他从显示屏里看见了黄绿交驳的逆行者。明明之前他之前在历史书上极其讨厌看见这种颜色，那是贪婪，暴力，武力的象征。但这个时候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。他现在很庆幸他出生在莱科伊这个帝国。估计现在旧桑弗斯和加特罕已经乱成一团了吧。
果然对付这种情况还是交给他们比较合适啊。所以……就让我……先休息一下吧……
沃朗德撑着桌面的双手一软，滑坐在地面上。
他本来就不是这种适合当领袖的人。
之后，所有的“黑洞”都消失了，时间又恢复了太阳照耀的日常。像梦境一样。但残留在地上的无数外来生物还是时时刻刻地在提醒着人们，这一切都不是梦境，人类已经回不去了，所有关于外星生物的谜题，憧憬都在一瞬间解开，如同变戏法的人将碗揭开那样，露出一颗红红的珠子。所有的人都在讨论着这个话题。互联网一时间爆炸。军队为了清除这些危险的外星生物死的死，残的残，元气大伤。但是仍有无数的生物留在了地上，那是连军队这种暴力机器都无可奈何的未知生物了。
现在，原本就还在内战的旧桑弗斯和加特罕变得更加危险，那里的人们民不聊生。而第一大帝国德瑞维亚现状也不太好过。只有莱科伊，幸福度最高。
南国微雪
2020 年 2 月 29 日